躺在床鋪上,她又萌生想要搬離這個老宅的念頭了、尤其是每到接近深夜十二點時。

  她並不是沒有試過要搬離這棟宅子,而是已經試過了,卻從未「成功」過。每當她收拾行李,想要提著行李踏出這棟宅子時,卻總是沒辦法走到門口。明明近在眼前的大門,卻像是怎麼走都走不到,距離感一點都沒有縮短。

  又或者是、若她原本就在外頭過夜的話,隔天早上也一定是在這棟房子裡的某處醒來。

  就像是有人趁著她熟睡時,將她給帶回了這棟房子一樣。

  夏日梔,繼承這棟房子的她,將棉被緊緊地裹住了自己的身體,明明就還是初秋、天氣依然有些炎熱的時候,但這棟房子裡的溫度,卻令人感到異常的溼冷。


  喀答、喀答、喀答……

  指針依舊地移動著,越來越近了、距離她所害怕的時刻越來越近了。夏日梔緊閉雙眼,用手捂著耳朵,但那聲音卻還是透過細縫、直敲著她的耳膜。

  噹……

  午夜的鐘聲響了起來,而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爬出了被窩,雙腳帶領著她,慢慢地走出了房間、踏上了樓梯。

  木製的樓梯發出了咿呀的聲音,在這深夜時分、格外地嚇人。

  聲音一路往這棟宅子的最高點,夏日梔想要開口,但喉嚨卻像是被塞了什麼東西似的,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,這時的她,後背已經是被冷汗給整個浸濕了。

  她知道,踏上這棟宅子的最高處之後,會發生什麼事情。

  她旋開閣樓的門、走進去之後,立刻抽掉那兩個用白布蓋上的物體。刷地一聲,白布飛落,露出的是兩面安穩矗立著的穿衣鏡。

  鏡對著鏡,鏡裡出現了無限延伸的景象。

  忽然,那一直迴盪在耳邊的鐘聲停止了,而這時的她,已經坐在兩面穿衣鏡的中間,仔細地望著其中一面穿衣鏡。

  穿衣鏡中的身影,是她。

  不過,卻是手中拿著一顆蘋果的她。

  不要、拜託妳不要。

  夏日梔看著鏡中的自己,腦袋裡全都是這句話,但是卻無法發出聲音。

  而就在此時──

  「呵。」

  小小的、細細的笑聲從鏡中傳了出來,鏡中的夏日梔抬起頭,拿起了蘋果、那顆艷紅的、在那蒼白的手上,彷彿就像是血一般紅的蘋果。

  然後,鏡中的「夏日梔」開始削起了蘋果。

  一圈、兩圈、三圈,落在地上的蘋果皮又更多了,這幾天下來,那些蘋果皮已經淹沒了她的腳,但她卻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,只是一直削著蘋果。而就在她開始削蘋果的同時,鏡子彼端的忽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、搖曳著,就像是燭光那般。

  而那個人影、幾天之前還很遙遠的人影,現在卻已經是可以辨認出輪廓的距離了,那是──一個高大的男人的身型。

  沉重的腳步聲正在往這裡而來。

  不要過來……

  夏日梔的眼中寫滿了恐懼,隨著那個男人的靠近,鏡中的「夏日梔」的笑容越發開心、詭異,而就在她緊盯著那個身影已然來到那個「夏日梔」身後不遠處時,鏡中的「夏日梔」忽然伸出了手……

  「快逃。

  「她」笑著,笑得十分溫柔,但是,臉上卻流下了眼淚、從眼眶中滴下了紅色血液的眼淚。

  「快逃──我要殺死你。」鏡中的自己又再度說話了,可是、那個聲音卻不是她的。雖然有著她的長相,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不是她的、聽來相當的悲傷。

  「她」說著意義不明的話,從鏡中伸出的那雙手緊勒著夏日梔的脖子。

  好、難、受……

  被緊掐著的脖子、無法讓她呼吸,她就連乾咳都做不到,這時,她看到了,鏡中的她,脖子正被一隻大手掐著、現出了深紫色、近乎黑色的瘀痕。而鏡中的那個她,在不知不覺中、雙手竟然失去了力道,無力地掛在她的肩上。

  「殺了妳──

  忽然,那雙大手伸出了空著的左手、朝著鏡外的夏日梔掐去,強烈的腐臭味從那隻大手上傳來、甚至貼上那隻手的部分還給人有些黏乎乎的感覺。

  仔細一看的話,那個身影似乎還在變形……就像是獸類的形狀。

  「去死。

  跟鏡中的她不一樣,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。

  「咳……咳……救──命……」

  聲音忽然擠了出來,她的眼前是一片的空白、被那雙大手這麼一勒,她已經無法感受到空氣的存在。

  我不想死──

  夏日梔張著嘴,像是離水金魚那樣開闔著。

  「縛!」

  鏘啷鏘啷的鐵鍊憑空出現、如蛇一般捆住了那隻大手、將大手扯開了夏日梔的脖子,浮現出詭異的紫光文字的鐵鍊像是要將那隻大手絞爛般地緊捆著。

  而夏日梔立刻摔在地上,不停地乾咳。黑髮青年見狀,衝上前一把將夏日梔給抱走、放到一旁離鏡子最遠的角落。

  「嗷吼──!」鏡中那端發出了如野獸般的怒吼。

  「喂喂、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女孩子呢?」那聲音有些吊兒郎當地說著:「想要跟人家交朋友的話,也不是這樣的嘛,有些女孩子不是會說『我們先從朋友開始做起吧』嗎?」

  「龍、那是拒絕的意思。」另外一個聲音無奈地吐槽。

  「是這樣嗎,可是那些對我這樣說的女孩子們都是一臉害羞的說著耶?」

  「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,來了。」

  白髮青年用著雙手緊緊地揪住了鐵鍊,但是鐵鍊的另一端卻是劇烈地顫抖著,隱約能夠聽見鐵鍊發出悽悽慘慘的聲音,即將崩壞。

  「不用你說我也知道,翡翠。」

  龍伸手從背後取出一把有著半邊剪刀柄、刀身也是剪刀刀片形狀的怪刀,隨著長刀的擺動,用鐵鍊扣在上頭的紅色寶石、也因為光線的反射而散出紅色的光芒。

  「吼──!」

  鐵鍊終於承受不住那種怪力,斷成了一節節,而那隻大手在掙脫鐵鍊之後,發出了憤怒的咆哮、朝著兩人襲去,不只是那隻大手,陸陸續續從鏡子中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手,那些手顯然來自不同的主人,但卻同樣都在慘白的皮膚上、有著近乎深黑的瘀痕。

  很明顯的、那些有著銳利指爪、充滿著屍斑的手根本就不屬於活人的手。

  「真噁心。」

  龍皺著眉頭,手一揮,就將面前那隻距離他最近的手臂給砍了下來。

  「呀啊啊啊啊──!」

  鏡子的彼端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。

  但其他的「手」並沒有因此而停下動作,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,無限地伸長、並朝著閣樓內的三人掃去,而那些被手給掃到的家具,輕輕鬆鬆地就成了一堆破爛,甚至還留下了黏臭的液體,像是敗壞許久的腐肉臭味。

  「那邊不能過去喔。」龍閃開其中一隻手臂,將旁邊那隻想要擰爛夏日梔的手臂給砍了下來。而他手中的刀,雖然砍下了許多的令人作嘔的手,但是卻未沾上任何的液體。

  反到是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手臂,在接觸地面的那一瞬間,就立刻化為粉塵消失殆盡。

  「龍,這樣下去不是辦法,那面鏡子……」翡翠揮舞重新召喚出來的鐵鍊、將之像是長鞭那樣的使用、並朝著手臂們揮去,彷若利刃般捲走一大片的手臂組成的牆,但卻有更多的手臂從鏡子後端湧了出來。

  那些瘋擁而出的手臂,在不知不覺中,將龍跟翡翠逼到了接近夏日梔的地方。不管怎麼說,如果不先處理那面鏡子的話,最後還是會讓他們三人陷入困境的。

  「真麻煩、牽制就先拜託你了,翡翠。」

  「當然。」

  翡翠給予夥伴一個笑容,立刻揚起鐵鍊抽向面前那已經塞滿他們視線內的手臂,而在翡翠那陣只見殘影的鞭擊之下,那些由手形成的障礙已經少了許多。

  「這就行了。」

  龍箭步衝上前,手中的刀將隨意近身的手臂接二連三地砍下,最終,到達了鏡前。

  長刀插在了鏡前、照理來說,金屬製的刀應該能將鏡子刺破,但龍的長刀卻只停留在鏡面上。而那些手臂全都趁機抓上了龍的身體與四肢、將他的臉頰刮出一道道的血痕。

  「咆嗷──!」龍深吸一口氣,對著鏡子大吼──就像是野獸的咆嘯聲!

  在那瞬間,那面湧出手臂的穿衣鏡破裂、碎片四射,但是那些碎片在飛散沒多久後,就發出惡臭、如同那些手臂般,成了黑色的煙塵。

  龍轉過身,看著另一面穿衣鏡。

  「哼。」細小的、有些訕笑的聲音從那面鏡子發出。

  龍皺起眉頭,直接將手中的刀射過去,鏘的一聲,那面鏡子並沒有像方才的那面穿衣鏡一樣成灰,而是像普通的鏡子一樣裂開、碎片卡在了背板上。

  「被逃走了。」龍拾起地上的刀,將它們放回皮鞘中:「好像原本就不在這裡。」

  「是透過鏡子嗎?」翡翠看著那面普通的、只是碎了的鏡子。

  「應該是吧,不過最好的話還是不要繼續留在這裡,難保這裡沒有被藏其他東西。」龍用手背抹去臉上的血漬。

  「你、你是……」

  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,中間突然插出一個聲音,夏日梔的身子還不止地顫抖著:「為什麼你會在這裡……」

  夏日梔記得那個黑髮的青年,他就是自己今天下午的時候,在橋那邊遇到的那個、發傳單的人。

  明明本該是不相干的人,現在卻突然出現、而且還救了她,現在她的腦袋裡除了恐懼之外,還充斥著混亂。

  「啊、那個。」龍尷尬的看著夏日梔,「剛才打破玻璃的錢我們會還給你的。」

  剛才他跟翡翠進來的時候,因為大門深鎖著,所以就打破窗戶爬了進來了。

  「龍,我想她應該不是要問那個。」翡翠嘆了口氣,朝著夏日梔伸出手:「您好,我們是『龍與翡翠偵探社』,他叫做龍,我是翡翠。」

  夏日梔看著眼前那名露出和善笑容,白髮、有著外國人面孔的青年,慢慢地伸出手。

(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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