軡欞◈Celtic Bards

「竟然又給我跑掉了……」

回到書房，李江面對的是空無一人的空間。而原本應該待在那兒胞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而去了。

看著打開的窗戶，李江不用想也知道，李蘭陵八成又是從窗戶給溜了出去。

皺著眉頭的他，開始非常慎重考慮下次是不是連這樣陪伴她的兩人時間裡，也得暗中安排個什麼護衛，還是讓李蘭陵待在完全沒有窗戶的房間裡了。

但目前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間，最優先的是──李蘭陵到底跑到哪裡去了？

如果是在皇城內那還好說，要是跑出了皇城、到了平民所居住的里坊去，那可就麻煩了。並不是說危險或者是什麼，而是根本就沒辦法掌握人的行蹤。畢竟他自己對於整個長安的治安還是非常注重的，畢竟是國都，況且又有來自四面八方的胡族朝來，國都若為混亂，豈不是給人看笑話去了？

「唉……」平日沉穩的聲音，此刻卻只剩下無奈與焦躁而已，而這聲音的主人，正環著臂，來回不止地走動著。

──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

先前，李蘭陵也曾經這樣私自出宮，但那卻是僅限於皇宮附近、而且還是在帶著部分隨從的情況之下，李江只需差人就能得知李蘭陵的位置。而現在，李江連李蘭陵跑哪而去了都不知道，更何況是差人將李蘭陵給帶回呢？

皇城內早已派人找過、卻沒有看見人影，這就代表著她現在根本就不在皇城內。目前他能夠做的，也只有讓宮內一小部份的人去將李蘭陵給帶回來。──麻煩、真的可麻煩了。

李江那被窗影遮蔽的側臉顯得有些倦態與不安，望著窗外一點一點朝著西方墜下的太陽，正緩慢地轉換成金黃色、甚至是接近橙色的光芒。

李蘭陵不曾自行出宮這麼久過，往常就算偷跑出去一下，不到兩個鐘頭便又自己好端端地出現在眼前。

而今天，卻是超過了四個鐘頭都還不見人影，這叫人怎能不著急？

「李江。」

一聲簡潔有力的呼喚，將李江的注意力自窗外拉回至房內。不知何時，書房內出現一名有著一頭白銀色長髮、灰藍色眼珠的侍衛，那與漢人烏黑髮絲不同的白銀色，顯的格外地引人注目。

顯得有些瘦削的臉頰，再配上那副宛如萬年寒冰般的表情，這名胡人侍衛給人的感覺總覺得有些冷漠無情，可是仔細專注於那灰藍的眼珠，卻又發現那裡頭卻又蘊含著些許的溫柔，那侍衛稍放鬆了些緊繃的肩膀與面部表情，語氣轉而平緩：「她又不見了？」

沒有尊稱、也沒有應有的禮節，就如同閒話家常般地對著這普天之下的統領、堂堂的一國之君隨意地問著。

柳映凌，唐皇李江唯一認可的御前帶刀侍衛，與李江的關係是從小就結下的緣份，且也是在六年前那場謀反之中，支持著李江的人。

正因為與李江的關係，柳映凌也從未對李江用過敬語，但這只限於當他們兩人單獨時，或者是與李江的親妹、李蘭陵在一起的時候。

李江瞥過一眼，又繼續望著窗外，沒有作聲，但那動作卻已默認。

皺著眉、嘴唇死硬地下垂的模樣，令柳映凌不由得發笑。微揚著笑容，柳映凌順手倒了一杯茶，遞給了眼巴著窗外的李江。

「你就是太愛操心了，人總是會長大，長大了自然也要見見世面。」

李江伸手接過茶杯，看著倒映在褐色茶水中的影子。

是啊，不知何時，蘭陵也已經長大了，長大到能夠隨時離開他的歲數。啜飲著茶水，李江內心有些哀傷地想著。

「不是我太愛操心，而是……」

「而是『她是你阿娘唯一留給你的』，這句話我聽過幾百遍了。」柳映凌站李江的身旁，一同望著窗外被染成橘橙的景色：「可是，你是你、蘭陵是蘭陵，你不能苛求她過著你所希望的人生。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，有著不一樣的人生，你又怎能把她深鎖在這偌大的皇宮裡？」

「映凌……」

「我話就說到這了，剩下的全都是看你。記得蘭陵回來的時候，別對她太兇才是真的。」柳映凌轉身揮揮手，一下子便消失在書房的門口，來如空氣、去也空氣，同是令人一點感覺也沒有。

「映凌，我這輩子幾乎就是為蘭陵而生啊……」

小聲的咕噥，也不知柳映凌是否有聽到，李江又將視線轉回窗外，繼續地等待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