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  他與他,近目前為止的一生都在玩著追逐遊戲。

  同是青梅竹馬的兩人,初中時期,一個是不良的小混混,另一個則是優等的高材生。

  不知是基於青梅竹馬的苦口婆心,還是不願意對方看著自己--那日漸失望的眼神,於是,他改變了。

  但,他似乎也改變了,那年,他的父母欠了地下錢莊好幾筆巨額,因為還不出來,正要漏夜逃跑時,卻被正好守在門口的弟兄給一槍打死。

  幸運,卻又不能說是幸運的是,他的父母並沒有帶著他一起逃跑,而是將他一個人留在家裡,而他,那時縮瑟在衣櫃中,因此逃過一劫。



  又過了幾年,他跌破眾人眼鏡,成了從中央警校畢業的高級警官。而他,也令眾人傻眼地成了一個堂口的老大--而這件事,還是他回老鄉的時候,父母告訴他的。

  他還記得,那年,他接下的第一個案子的主角,就是那位久違的、近乎有六年不見的青梅竹馬。再看到他時,他已經是案中被通緝、據信握有強大火力的黑道中人了。

  誰都捉不住他,誰也無法掌握他的狐狸尾巴。

  他矛盾地接過上層的指令,一方面必須遵照命令,因為他是警察,是為了人民而服務的警察。但另一方面,那個指令當中,必須逮捕的主角,卻是自己的青梅竹馬,許久不見,非常懷念的青梅竹馬。

  他與他,曾經在兩人各自擁有不同身分、不再像以前那般單純時,碰上面一次過。

  他看著他,身上出現了以前從未有的龍鳳圖騰,眼神也全然不同,是那般的犀利、充滿著駭人的氣勢。

  在他的面前,他眼睜睜地看著他跳窗而出。

  但,不知是不是錯覺呢?

  在他喚出他的名字時,他好像看見他笑了一下。

  從那天起,他就只追逐著他。

  以前,他追逐著他的背影,希望能夠變成像他一樣的人。而現在,他也還在追逐著他,希望能夠親手逮捕他。

  --是想要逮捕他嗎?

  --還是……

  不,自己就只是想要逮捕他而已,然後問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。

  對,一定只是如此。

  不知又過了多久,他又再度在他溜走前,與他打照了一面。

  他說:「你還是放棄吧,想要抓我的話,你只會遇到更多的危險。不如就乖乖的待在室內,做內部勤務的工作吧--你是警官,不是隨便賣命的警察。」

  他搖搖頭,回道:「不,逮捕你是我的責任。」

  「是嗎……」他哼笑了下,「那麼,你就小心點吧,警官先生。」

  說完,他跳上急駛而來的黑廂車,快速離開他的視線。


  他與他,一直玩著追逐遊戲。

  直到那天,他聽見了頻道裡的通報,要他們出動去處理黑道火拼的事情。那時的他,已經可以不用站在現場,而是能以指揮的身分,待在安全的地方、指揮部下了。

  但是,他聽見了熟悉的名字。

  --是他。

  他二話不說,立刻跟著自己的下屬,佩上了警槍與防彈背心,一起趕到現場去。

  而等他到現場時,線報裡的所提及的數聲槍響早已消失,有的,只是一片的死寂。

  週遭的環境全是彈痕累累,停放在附近的車輛,無一不是遭受流彈波擊。而地上也全都是滿滿的彈殼,不難想像方才的槍戰是有多麼的激烈。

  「長官!有人倒在那裡!」

  「叫救護車。」他一邊朝著後方揮揮手,指示著,一邊慢步朝著下屬所指的地方前進。

  已經確認過週遭的情況了,這帶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人的存在--僅剩下,地上的這名傷患。

  看對方的樣子,似乎是在剛才的火拼當中中槍的。倒臥在地上、腹部的鮮血流成了一攤的血漥。

  他翻過對方側著的臉,卻見到--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。

  --是他。而他,也看見了他。

  他吃力地睜開眼,吐出了幾口血沫,咳笑著:「你是,要來逮捕我的嗎……」

  「是啊。」他點點頭,緊握住他的手,「我說過了,逮捕你是我的責任,我不會讓給其他人的。」

  「那就好--因為,我也不想給其他人逮捕啊。」他笑了幾下,又吐出更多的血沫,「逮捕我吧,吶,趁我還活著的時候。」

  「我會逮捕你的,但不是現在。」他微笑著,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,「而且,你也會活下去。」

  「我都傷的這麼重了……哼……」他笑了下,「你,還是一樣的天真呢。」

  他聽見了,救護人員趕到的聲音--

  「是啊,要不然我就不會在這十年裡的時間,都只追逐著你了。」

  「十年嗎?那之前呢?」

  「我也在追逐你。」

  「哼……」

  他冷哼聲,便不再說話了,任憑救護人員替他急救,並將他送上了救護車。

  過了很久,他從上層的消息中知道,醫護人員緊急將他從鬼門關前給拉了回來。而等到他康復之時,也是他將被送至監獄的之時。

  單就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第八條,就足以令他擁有五年以上的刑期了,更別提其它他所犯下案件。

  而他,唯一一次去探望他時,是他正要被移送至監獄的那天,那天,他去看了他。

  「恭喜你,終於親手逮捕我了,大警官。」他望著窗外說道,「你應該可以連升不少吧?」

  「不,我還沒有親手逮捕你。」他搖搖頭。

  「那這是什麼?」他伸出放在棉被底下,那已被銀色手銬扣住的雙手。

  「我想要逮捕你,但並不是這樣形式的逮捕。」他依舊搖搖頭。

  「那你想要怎樣的逮捕?」他望向他,一臉的認真,眼神還是一樣的銳利。

  他接過他放在棉被上的雙手,握住他的左手,過了許久,然後--手掌退去。

  「這--才是我想逮捕你的形式。」他一字一句地說著,「我會等你。」

  在手掌退去之後,在他的左手無名指留下的,是一枚銀製的戒指,大小剛好地套在他的手指上。

  「你--」他吃驚地看著手指上突然多出來的那玩意兒。

  「我說過了吧?」他微笑著,「我會親手逮捕你。」

  「我可是要做很久的牢的。也許要十年也說不定……」

  「我會等你。」

  「跟我這種人你也不後悔?」

  「不會。」他閉上眼,「從以前開始,我就一直在追逐著你……」

  「然後,你想說的是什麼?」

  「我想說的是--這樣的形式,是我終於捉到你、能夠跟你並肩而行的証明。」

  「哼……」他別過頭,「所以,我才說你太天真了--」

  後面小聲的碎語,含糊不清,他湊上前,問道:「你剛剛說什麼?」

  「我說--」他嘆了口氣,在他的耳旁,用著只有兩人才聽的見的音量說著:「我啊,從很久以前就在前面等你跟我一起前進了。」

  說完,他露出了溫柔的微笑。

  「是嗎?」

  他笑了,他也笑了。

  在這近乎充滿了他們至目前為止的人生的追逐遊戲,也終於畫下了一個句號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軡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