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他的認識是在一場小型的鋼琴成果發表會上,那時,還記得自己戰戰兢兢地彈奏完了自己所挑的巴哈D小調小步舞曲,猶記得自己的手掌心全都是汗水。

  雖然只是個小型的、替這些入門沒多久的年輕奏者所辦的發表會,但光是這樣,他就很高興了。因為,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能有站在舞台上、在聚光燈的照耀之下,獨自彈奏著有別於平日直立式鋼琴的三角鋼琴。

  一邊注視著黑白的琴鍵、一邊看著包著絨毯的木槌敲擊著琴弦,在帶著一點害怕與興奮的心情之下,他順利地彈完了小步舞曲。



  雖然只有零星的聽眾,但仍舊給予了熱烈的掌聲。在這一張張的面孔中,唯一一名,那有著與其他人全然不同氣質的男子。戴著銀框邊的眼鏡,含笑地看著他,但那對在鏡片後的眼睛並沒有微笑,而是滿滿的冰冷。

  也許是他多心了吧?

  在他下台之前,那名男子似乎一直地盯著他……

  不過,從那天起,只要他前往鋼琴班上課,他就會看到那名男子。既不是在授課,也不是被授課──他到底是誰?

  偶爾,下課時,他會看到那名男子在空無一人的展台上,獨自彈奏著史坦威平台鋼琴,男子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游走、就像是正在黑與白之間舞蹈著。

  他越來越期待每次下課時,都能聽見的那個琴聲了。

  某天,他滿懷期待地下課,希望能夠聽見那個比他不知好了幾倍的琴聲。果然,那個人也一樣是依照他的期待,正彈奏著那架平台鋼琴。

  而他,默默地站在一旁,靜靜地聽著那個琴聲。忽然間,琴聲斷了,斷的很突然,取而代之的是──男人的聲音。

  「過來。」男人回過頭,注視著站在一旁的他、那時依然是少年的他。

  ──果然早就注意到了嗎?

  「彈吧,少年。」男人挪動了身子,讓到一旁,拍了拍琴椅的空處。

  他嚥了嚥唾液:「可以嗎?」

  男人點點頭。

  他走向那個陌生,但卻有著異樣熟悉感男子,然後坐下、坐在男子的身旁。

  深吸一口氣,他將與男子相較起來,小的可笑的手指放在琴鍵上,慢慢地彈奏起布拉姆斯的第五號匈牙利舞曲。

  彈沒多久,另一雙手就加入了彈奏。

  兩雙手、四個手掌,同時在琴鍵上演出了四手聯彈,自己的技巧雖然拙劣,但男子的演奏卻完美地補齊了這個部份。

  一種彷彿在心靈上完全融合而一的境界,這倒還是他學琴以來,第一次遇到……

  就這樣,接近了琴譜的尾聲、終將結束,他依依不捨地停下手指,總覺得有些可惜。

  可惜的究竟是不能再和這個男人一同演奏,還是可惜的是,自己到了合奏結束,都還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是誰?

  「你有沒有興趣再跟我一起彈琴?」男人摘下眼鏡,露出了冰融般的春日微笑,然後遞上一張小紙片……

  一想到那時候的事情,他就忍不住嘲諷般地笑了起來。因為,他現在已經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誰、做什麼事、叫什麼名字了……

  「啊啊、我還真是單純呢……」看著那光華如鏡的琴蓋,他嘆了一口氣,在琴蓋上所映著的影子,早已從少年變成了青年。

  「是啊,真是單純。」忽然間,隔音室的門被打了開來,走進了在這幾年裡依舊沒什麼變化的男子,依然是那副銀框眼鏡,「單純地傻的好笑。」

  「你還敢說,要不是當初被你騙來這裡,現在的我早就在維也納學琴了吧?」他沒好氣地說著。

  當初他拉著他離開了鋼琴班,轉而學習電子琴,雖然偶爾會教授他古典鋼琴,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學習著電子琴。

  ──雖然只要是琴鍵樂器,他都很有興趣。

  「啊啊、真敢說,不知道是誰在剛開始學琴的時候,連手指頭都立不起來。」男人走向他,坐在他的身旁,自顧自地彈起琴來。

  「是啊,我立不起來,不過,又不知道是誰拐騙了我這個天真可愛的少年……」

  「哼。」男人笑了,然後輕輕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,「我可不會後悔去觸犯法律,誘拐一個未成年的少年……對了,你覺得我找來的人怎麼樣?」

  他偏著頭想了會兒,說:「還蠻有實力的,不過──」

  「不過?」

  他拉過男人的領帶,不是回吻臉頰,而是男人那好看的唇。

  「不過,比起你,還是差太多了。」

  「那當然,你也不想想我是誰。」男人笑了。

  他是──他的經紀人、老師、朋友,但是最多成分的,還是他的「專屬情人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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